憶想舊歲,展望新年(一)

我在暗中被創造,孕育在母親的體內。來到這個世界時,閉著眼睛還在夢中。睜開眼,竟是白茫茫一片,那是思想還沒建成。七歲那年,母親牽著我的手,進入陌生的學校,只記得下午課的時間十分漫長。

 

每當某個少女迎面而來,美目顧盼自如,我就投去豔羨的目光,心極之渴望長大了能像她一樣。那溫柔,年輕的少婦,呵護著她的幼童,使我憧憬神聖的婚姻,眼睛不由望向學校里最俊秀的男生。

 

帶著希冀,帶著夢幻,飛躍過盼望已久的 - 玫瑰和橄欖枝裝飾的 - 十八歲的光環。卻在光環的另一端,發現其實我早已長大了。十九歲生日來臨的時候,我還沒準備好,惶惑問自己:怎麼?我不再年輕了嗎?

 

二十五歲,我停止發胖,接受著周圍欣賞的目光。三十歲,噢,那晚,我對鏡凝望,反復做笑和不笑的表情,審視端詳那細細的魚尾紋。梳粧檯上漸漸擺滿了貴價的護膚品和化妝品,企圖驅走那些不速之客。心還是憂患的想,它們將發芽,添枝直到蔓延我整個的臉龐。“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這句話是多麼形象。

 

四個季節像四幅圖畫,周而複始的在眼前掠過。如車窗外的風景漸行漸遠。有時想,倘若能在春天攀住發芽的青枝,倘若能在夏日拖住長長的影子,倘若秋天的微風放慢腳步,倘若冬日花園里再繁花開放…… 。不,我必往前,那裡是生命最終要去的地方。對眼前的,我不能留戀,也不想擱淺。既然在暗中被造,終將在光中逝沒。

 

許多年來的許多事化成記憶。舊的遠去模糊,近的還十分明晰。朋友們偶然在報紙上看到署名“戴莉”的文字。急急去對刊頭的照片,然後再向我求證。寫作,意外而又水到渠成的進入了我的生命。在這之前,我很少寫字。

 

而現在我的思慮是,怎樣像小孩子砌積木一樣,將文字砌得像個樣。如祖母坐在搖椅上織毛衣般的,將文字織出各種花款。我收集印象的片段,捕捉靈感的碎片。苦思怎樣能寫得有趣,來留住您的目光。

 

事情的起始是這樣,某傳媒有一位總裁,勇敢的舉辦了一場古典音樂會。從演奏員到觀眾都是華人的音樂會,在目前的倫敦還不多見。我去聽了那場音樂會,感到十分欣慰。不能說古典音樂是票房毒藥,但是,能否讓更多的聽眾來坐滿音樂廳,能否抵消昂貴的音樂廳租金等等問題,令人擔憂。音樂會圓滿結束了,沒有人知道背後的工作是多麼艱難。

 

很感謝這位總裁的提攜,邀請我做音樂顧問,共同合作古典音樂的普及工作。再開音樂會困難重重,我們打算換一種方式。雖然在普及方面前景堪虞,但是我們華人卻有出類拔萃的古典音樂家,名列世界音樂界的前茅,做出了豐功偉績。讓更多人知道他們和知道他們所作的,是我們一碰閃出的火花。

 

訪問這些音樂家們!我們商量好了計畫。非常感激的是,這位總裁事先付了專訪十位音樂家的高稿酬給我。但是,我不是文學系畢業,能否勝任卻令大家擔心。本來打算配一個助手給我,專門負責文字工作,我只負責出面訪問。可我向來是一個認真得近乎固執的人。堅持要自己準備專訪問題和寫專訪文章。

 

就這樣,我開始寫作了。當我做好準備,我感謝上天的恩賜,我的腦海開啟了那扇一直關閉著的門,靈感隨之湧出。也感謝那些音樂家們的配合,支持,鼓勵和讚揚,這給了我巨大的信心。

 

最後,我的文字需等待專業文人的修改,還需要翻譯成英文才能登在某傳媒的網上。我的信心和耐性在漫長的等待中減少。音樂家們也急於想看到,他們和我共同工作的成果。

 

經唐人街的時候,發現一份華文報紙跟其它同類報紙有些不同。報紙第一版的上端,《倫敦時報》四個字像是四個設計精美的建築。“倫”字跟一座教堂那樣相像,第三個“時”字是另一種字體,在這些方方正正的建築中間高出些許,增添了一絲活潑,又在四方造型上突出了一個尖頂,令整體圓滿完美。圖片和文字嚴謹又活潑。這不正是我要找的嗎?我當即發了電郵給倫敦時報的編輯。晚上,我的電話響了,一個溫婉的聲音在那端:“我是倫敦時報的Yun Yun…… ”

 

就這樣,我開始寫專欄了。一開始也還因為版權問題有些糾葛,後來,逐漸解決了問題。我珍惜倫敦時報給我的機會,無以為報,只有以“文”相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