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琴聲朗朗

 

 

“音樂應當使人類的精神爆發出火花”

 

— 路德維希·凡·貝多芬

 


在不久以前,聽說這個名字。郎,是青年男子的意思。朗,則有直爽,光明,響亮的意思。從字形上看,方正協調。從讀音上聽,同音不同調,恰似兩聲鏗鏘的琴音。名如其人,在當今世界,這個名字無人不曉。

 

也就是在不久以前,看到他的CD封面,大幅度後仰的體態,渾然忘我的神情,定格在空中的雙手,極其震撼,極具風格,讓人過目難忘。

 

 

郎朗,以他超凡的音樂技藝,對音樂教育和慈善事業的傾情奉獻,還有充沛的熱情和靈感,令世人矚目,贏得世人的尊敬和喜愛。

 

 

毋庸置疑,郎朗的獨特靈感和傑出貢獻,有些已經開創了歷史先河,是載入世界音樂史冊上輝煌的一筆。就某種意義上說,郎朗無人能及,無人超越,郎朗是獨一無二的。

 

 

郎朗來到倫敦,接受查爾斯王子頒發的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榮譽博士的學位,並舉辦為期一周的音樂會。當我從哥倫比亞音樂家公司(Columbia Artists Music LLC )負責人的電話中得知,我可以5月22日採訪郎朗,在倫敦南岸節日音樂廳舉辦的 “郎朗靈感之《與眾同樂》音樂會” (Lang Lang Inspires: Massed Piano Concert)後,那場音樂會將有50架鋼琴齊演奏。我一直以為聽錯了,並憑經驗,直覺的認為是5架鋼琴齊鳴,這已經夠壯觀的了,也沒多問,只是興奮的立刻把這個消息通知了所有朋友。

 

 

“這個音樂會對孩子們有好處”

 

 

那天在去音樂會路上的地鐵裡,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對父女,不安分的小女孩到處跑來跑去,對陌生的乘客們說:“我現在去看郎朗,我正在學鋼琴。”清澈的藍眼睛裡與年齡不符的認真,讓大家都笑起來。父親微笑着說:“這個音樂會對孩子們有好處。”

一場前所未有的音樂會。

 

 

進了音樂廳,眼前的景象令我呆住了,節日音樂廳巨大的舞台上,擺滿了鋼琴,大鋼琴和小鋼琴 (Baby Grand),眾星拱月的圍着中間一架,真的是五十一架鋼琴!

 

 

一百位演奏者上場了,這是在全英範圍內,從500多個視頻的試音中挑選出來的100位演奏者。然後,再由郎朗挑選出獨奏,伴奏和各聲部的樂手,組成這個史無前例的,年輕的鋼琴交響樂團。他們最小的只有五歲,最大的二十四歲,有不同的膚色,來自不同的家庭和背景。每兩人一架琴做四手聯彈。合作無間的演奏着同一種語言 - 音樂,跨越了國界和文化,讓人類的靈魂接近,互相理解,共容,共融,共榮。

 

 

兩位編曲專門為這個樂團度身訂造的改編了樂曲。

 

 

如此大膽的設想,如此奔放的靈感,在兩千名觀眾眼前呈現出蔚巍奇觀。當這位讓夢境成為現實的青年鋼琴家 - 郎朗,走上舞台時,全場沸騰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音樂會!

 

開場是舒伯特的 《軍隊進行曲》 ,著名青年指揮家詹姆士· 洛維(James Lowe)在指揮台上指揮,郎朗也邊彈邊指揮,兩邊還各有人在打着拍子,這個音樂軍隊,紀律嚴明,配合默契,奏出雄壯,整齊的樂句,拉開音樂會的序幕。

 

 

接下來,隨着郎朗叫出的名字,一個個羞澀,不知所措的孩子依次跑出來演奏獨奏,當他們一坐到琴凳上,雙手放在鍵盤上,在音樂的世界裡,他們自信,舒服多了。他們演奏了莫扎特的《迴旋曲》,蕭邦的《夜曲》,還有《貓和鼠諧謔曲》等,風格各異的樂曲。精彩的演奏,展示出了大將之風。

 

 

郎朗一首蕭邦的波蘭舞曲《英雄》,史詩般的氣勢宏偉。我第一次現場看郎朗演奏,高超的技藝和激情浪漫的演繹,再現了這首名曲的精髓。

 

 

下半場以巴赫的《d小調鋼琴協奏曲》開始。當晚演奏了三首通常由管弦樂團演奏或伴奏的名篇,在這裡被改編成鋼琴交響樂,實屬創舉。就像最後演奏的貝多芬第五交響曲《命運》,五十一架鋼琴轟鳴,奏響了勝利的凱歌。

 

 

郎朗印象

 

 

音樂會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結束了,我趕快跑去後台準備訪問郎朗時,樂音還在我心中迴旋。

 

 

在後台,郎朗被大家簇擁着祝賀。傳媒,演出的孩子們,音樂人士等,和郎朗拍照,簽名,商量事情。算是個幕後花絮吧,前英國首相布萊爾,正帶着他的孩子離去,我們的攝影師叫了一聲:“Tony Blair!”,只見布萊爾轉過身一笑,攝影師趕快舉起相機拍下照片。

 

 

郎朗用流利的英語和人們侃侃而談。我之前也看過訪問郎朗的視頻,那時的郎朗稚氣未脫,直率淳樸。可眼前的郎朗舉止瀟灑,沉穩睿智,談鋒不乏風趣幽默,仍不時流露出孩子氣。這就是郎朗。

 

 

郎朗專訪

天性中的野心,力量和鬥志

 

戴莉:“我們說,很多成功的人是因幸運的眷顧,但是郎朗的成功,卻絕非“幸運”二字可以概括。你父親的教育方法雖然備受爭議,但是,卻激發了你熱情的靈魂,其實這很符合你的天性對嗎?”

 

 

郎朗: “其實我爸也不是每天都那樣,只是在關鍵時刻,這樣的特徵就顯示出來了。”

 

 

不知道郎爸是否借鑒了莫扎特父親的做法,他對兒子的訓練十分嚴苛,幾乎可以說是“地獄式”的。看到那段因為一系列的挫折,和學琴,生活條件的窘迫,郎爸對兒子說: “給你三個選擇,第一是回瀋陽,第二是跳樓,第三是吃藥”,想像得到當時父親的痛苦絕望,兒子的委屈失落。令人為之流淚,同情,理解,甚至共鳴。想必很多家庭和學琴的孩子都經歷過類似的境況。

 

 

他們唯一可以用來一搏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不可思議的是,幼獅本身具有野心,力量和鬥志,他自願的通過這個痛苦的冶煉,逐漸豐滿,堅強無比。幼獅,帶着山林的清新,帶着熱情淳樸的天性,帶着統領的氣派,走進了世界。

 

 

從痛苦,貧窮土壤里衍生出的秧苗,靠眼淚的泉水滋養灌溉,受寂寞的微風吹拂安慰。痛苦的陣痛分娩,祗為誕生那一刻的狂喜。藝術像一面鏡子,映射着藝術家生活的縮影。

 

 

郎朗簡短的回答裡,有為自己父親的辯解,滿溢着父子情深。他們互相扶持,依靠,分享,成就,他們超越了父子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們之間的愛難以形容。

 

 

戴莉:“身懷絕技,靜靜等待機會的來臨。總會發光的金子,在一次替補的機會中,終發出耀眼的光芒。你一下子成了神話,奇蹟,鋼琴王子,似乎有些淬不及防。這可能比你和父親最初的目標要大得多吧?你是個心思慎密的人,你怎樣分析自己,分析這個成功?”

 

 

郎朗:“我覺得我非常幸運,我會很珍惜”

 

 

我們中國音樂家們成功的雄踞世界樂壇,靠的是西方人缺乏的執拗和刻苦。在不佳的生活環境和練琴條件下,創造出了神話。他們的奮斗史激勵千萬顆心,燃起千萬個夢。

 

 

郎朗改變了世界

  

 

 戴莉:“你可以說是現代的宮廷音樂家。你多次在美國白宮演奏,為英國王室御前演奏,琴聲傾倒德國政要,為西班牙王后頒發獎項。這次又接受了由查爾斯王子親自頒發的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榮譽博士學位。以表彰你的藝術造詣,以及在藝術,教育和慈善領域所作出的傑出貢獻。有人說你趨炎附勢,你自己怎樣理解?”

 

 

郎朗:“ 我希望以後會做得更好。我覺得除了這些,也要同時專注於慈善事業。我做自己的基金會,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一起去非洲看望兒童,在多倫多醫院和殘障兒童互動,在香港老人院送溫暖等等,因為藝術是所有人的藝術,不僅僅是某一方面,而是全人類的藝術。”

 

 

其實事情正好相反,這些首腦政要,宮廷貴族們喜愛和尊重這位傑出的華人音樂家,奉他為上賓。郎朗真正提高了華人的形象,成為文化交流,友誼的使者。

 

 

郎朗不僅是宮廷演奏家,更是大眾演奏家。他為所有貧窮,患病,年老的人們奉上溫暖和愛心。

 

 

戴莉:“查爾斯王子親自到場頒發給你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榮譽博士學位,你是唯一接受此項殊榮的華人音樂家。這樣的隆重其事,意味着英國皇室和政府對你求才若渴的重視。也意味着從現在起你和英國的音樂界更多了一層密切關係,你將更多的參與英國的音樂事業,更多的和英國音樂家合作。是這樣嗎?

 

 

郎朗:“非常感謝你對我這麼美好的讚揚,查爾斯王子是皇家音樂學院的主席,他每年都會出席學校的畢業典禮給榮譽學生,能成為這個在學校裡的最高榮譽獲得者並且是第一位華人我覺得非常榮幸。藝術是跨越國界的,我和各國在藝術上的合作都很多,英國是我經常去的國家之一。”

 

 

是啊,郎朗是屬於世界的。

 

 

戴莉:“創辦郎朗國際音樂基金會是出於怎樣的使命感?”

 

 

郎朗:“ 我的使命來自於希望下一代青少年能在良好的藝術氛圍下茁壯成長​​。目前在很多學校都沒有了藝術課程,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支持藝術教育,持續藝術教育這個偉大的傳統。我相信音樂能幫助孩子們,發揮他們的創造力,想像力和榮譽感。是他們給了我靈感。”

 

 

古典音樂在西方日漸受到衝擊,在中國卻迅猛發展。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中國有千千萬萬的兒童以郎朗為榜樣,產生了壯觀的琴童大軍。中國從最早的“全民皆兵” 過渡到“全民皆琴”,從“手風琴時代”過渡到劃時代的“鋼琴時代”。

 

 

郎朗首先改變了中國,然後“郎朗現象”,“郎朗效應”狂飆般的波及全世界。

 

 

輝煌中仍有隱憂

  

 

 戴莉:“你受到人們的尊敬和喜愛,但是仍然有一些人並不喜歡你,對你的言行有一些看法。你怎樣看待這些,怎樣調節內心?”

 

 

郎朗:“平常心對待,在藝術上追求新的進步。

 

 

郎朗閱歷豐富,但是並不代表處世經驗豐富。因為他還十分年輕,幾乎是個孩子。他的魅力迷倒世人,是不折不扣的萬人迷。但是,正像光亮必產生陰影,黑和白才是極端的襯托。也有一些人並不喜歡郎朗。

 

 

有人將郎朗和其他一些音樂家比較。但是水和火,花園裡的珍花異卉和荊棘叢中怒放的奇葩,是無從比較的。他們都是截然不同風格的音樂家,他們貢獻在各自的領域裡。為甚麼要讓這些無意義的比較令他們不安,讓他們背負不應有的壓力?音樂界沒有世襲,不是貴族出身也一樣能將音樂表現高貴。

 

 

甚至有人設下了自鳴得意的“陷阱”,對郎朗率真的,人性的,人之常情的言行頗有微詞。甚至糾纏在一個鋼琴家應怎樣穿衣,而從這點引申出一些帶酸味的邏輯。

 

 

人如果要活得快樂,就要懂得欣賞別人。如果樣樣事都吹毛求疵,不屑一顧,圍繞你的將是煩亂和嘈雜。有些人從來不會真心的贊賞別人,生怕抬高了別人,就會貶低自己,對自己完全一竅不通的事,也都不甘示弱。我們周圍有好多值得我們欣賞,值得我們借鑒,值得我們真心贊揚的人和事,為別人的成績高興,自己的生活也會充滿陽光。

 

 

開創音樂新天地

 

戴莉:“古典音樂和古典音樂家被抬得很高,完全架空了。如何讓當代人能理解和接受幾百年前古典作曲家的情懷。古典音樂要經過怎樣的一場革命,才能一洗當前的窘態,而迎來新天地?你認為古典音樂應該與時並進嗎?”

 

 

郎朗:“希望多做點實事,多讓孩子們能真正親身體會到古典音樂給他們帶來的喜悅我們不能只是在談論音樂,不只是我自己演奏某一首樂曲,而是要和所有不同年齡,不同背景的人們一起。我們要開闢更廣闊的道路,用嶄新的方式,和不同音樂家,在不同音樂領域,創造新型的,振奮人心的項目,讓更多人參與和分享。音樂是最好的途徑,讓人類互相溝通,互相啟發。”

 

 

古典音樂的現況令人擔憂。這個最美麗,最神秘的藝術種類,它發展了幾百年,是以前的流行音樂。可是,世界變了,以前作曲家和他們的作品,怎樣讓現代人明白它們的含義。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懂古典音樂,不可能讓絕大多數人能聽得出臺上的演奏者哪個地方演奏得特別精彩和哪個音奏錯了。

 

 

音樂再美,技術再強,與勞累了整個白天,而在晚上只簡單要求有點娛樂的人們又有甚麼關系呢?我們看到有些音樂家將古典音樂加了流行元素,有的古典音樂家和流行明星合作,有的簽了流行經紀人。寫博客,建立樂迷會,以流行的模式來運作,古典音樂已經在悄悄的順應潮流。讓古典也流行。

 

 

音樂家們應該紆尊降貴,多些“對牛彈琴”,讓普羅大眾也有機會欣賞古典音樂會。也難怪,古典音樂家們經過從小長期嚴格的訓練。又因為認識了音樂的浩瀚,在他們心目中音樂具有神聖意義。

 

 

他們中有些人不值時下流行明星們的作為。正像那個古老的故事:商朝過渡到周朝時,商朝遺留貴族,伯夷和叔齊兩兄弟,發誓不吃周朝的糧食,而隱居到山上靠吃野菜為生。被一位路過的砍柴人一語道破:這野菜也是屬於周朝的啊!兄弟俩聽完,決定連野菜也不吃了,活活餓死。這個“不食周粟”的典故是否給了現代古典音樂家某種警示呢?

 

 

郎朗一改以往音樂家的形象,他清新,單純,快樂。他自尊自信,我行我素。他桀驁不馴,“口出狂言”。

 

 

他一改古典音樂運行的模式,給古典音樂和古典音樂家的發展帶來勃勃生機。

 

 

戴莉:“談談你憧憬怎樣的愛情,家庭,對自己將來的孩子用甚麼樣的教育方法?”

 

 

郎朗:“我現在需要先想現在,還沒想那麼。”

 

 

祝愿郎朗有個美好的未來,輝煌中再創輝煌。

 

 

古典音樂是上天賜下來給人類的禮物,是全人類最珍貴的寶藏,它的最高地位任甚麼也無法替代。郎朗創建的音樂新體系已經啟動,衝擊一切羈絆,讓古典音樂再次成為新時代的流行曲!

 

 

即使在遠古的日子裡

你那發光的翅膀

仍然在諸神間飛翔。

 

——約翰·濟慈(選自《普賽克頌》屠岸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