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目錄          上一頁          下一頁

第三部

第四章 理性沉睡 魔鬼生焉


“請坐,Cobain先生,我們繼續昨天的談話。”

 

“看,就是那個陰影籠罩着我,如影隨形!

 

Cobain 先生,請坐,請慢慢講,想到甚麼就說甚麼,我會幫你理清。”

 

科賓先生終於坐下來,眼睛仍舊沒離開那幅畫。

 

“今天給他催眠。” 傳來指示,心理醫師一直與我同在。

 

看來不用催眠,他好像已經睡着了。不過,我還是說:“今天,我給你用催眠治療法。”

 

他低着頭,卻重重“哼”了一聲。

 

想想我訓練時學的催眠法,那首催眠咒語我已經銘記於心了。我用手指點在作家的眉心,幾近耳語的念着:

 

“落日美麗的逝往,

夜霧柔弱的升起,

夜天使張開黑色的羽翼,

月亮閃着銀白的幽光。

漫遊者,漫遊者,

你在找甚麼?

你在找通道嗎?

看哪,那邊,

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迴廊。

穿過去,

別害怕

別回頭望

四周很黑

別害怕黑暗的吞噬

黑暗的中心是最溫暖安全的。

前面有亮光了

你將重回被造的初樣。”

 

這咒語的魔力真強大,連我自己都快睡着了。

 

科賓忽然坐直了身子,睜開眼睛!

 

我嚇得後退回我的領地,向他揮揮手,他並沒有看見。

 

他站起來,在房間裡焦躁的走動:“我不能這麼做,別逼我!甚麼?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房間那邊對着空氣喊着。咦?他一點也沒口吃。

 

“對!你說得對,他是個魔鬼!他的臭脾氣,他殘忍的奚落,他不厭其煩的蔑視,這些都很難忍受。我要報復,我要讓他看看我是誰!”他走到這邊來。

 

他忽然走到我這邊,隔着桌子,向着我的頭頂上空帶着哭腔說:“是的,他有恩於我啊,在我最潦倒的時候,人人都看不起我,只有他看中了我的才華!對於出版了我的書,讓我像一個英雄那樣人人景仰的恩人,想想這個,那麼他的壞脾氣,就一點也不難忍受了。”

 

“不,我要殺掉他!”他跑去房間那邊,揮動着右手,語氣堅決。

 

“我,我都幹了些甚麼事!”又跑回來,彎腰,攤開雙手。

 

他四面八方的跟空氣說話。

 

他在房間中間無對手的翻滾格鬥...... 我完全驚慌無措。

 

最後,他膝蓋一軟跪下來,俯身在地上,不停撫摸和親吻地板。

 

“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邪惡,勝利......正義,敗北...... 你永遠不知道,不知道我深深的悲嘆......安息吧。”

 

他昏倒在地上。

 

我拼命按桌上的按鐘,昨天那兩個白衣人又推着擔架車進來,給他戴上黑眼罩,出去了。

 

我平定了一下,走到鏡子前,對着看不見的心理醫師說:“很顯然,他謀殺了他的老闆,出版社的主編。”

 

“我的孩子,這結論是錯的,那個主編還好好的呢,不然,誰給他出版了書呢?沒有誰被謀殺,那都是他小說裡的情節。他被心魔所困。你今天表現非常好,那幅畫也很好,畫完叫 Lizzie 拿給我吧。我們的工作就是在釀成悲劇之前,治好他,讓他的靈魂得救。謝謝你!再見。”

 

我完成了那幅畫。

 

我走出來大門外,看到一角黑衣閃進車門,一輛黑色房車,玻璃非常暗,慢慢的開走了。

 

回去的時候一路想着心事......這名記者最近靠描寫兇殺案的小說而聲名鵲起,但他夢寐以求的靈感女神卻攫住了他的靈魂!他對他的上司愛恨交加,每天晚上在夢中殺一次!而他把這些都痛快的寫進小說裡。

 

我在想,或許有一天,那位出版社的主編,會發現他家的地下室裡,浮現着一張索命的鐵青臉。而制止這場災難的,是我,一名藝術治療師。我忽然認識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價值,我的工作太有意義了,我真的愛上這份工作了。

 

咦?這是走到哪了?我四處張望了半天,用盡了眼睛的所有功能,最後不得不承認:我迷路了。

 

忽然我看見一個人!

 

你知道,我在這個島上住了將近一年,還沒見過一個在路上走動的人呢,這對我是多驚訝和稀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