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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

第三節 奇怪的組合

 

“來啊,來看外國人啊!”白城街頭,幾個孩子小聲招喚着同伴,慢慢向一對男女圍攏過去。

孩子們好奇的端詳着這兩個怪人,男的烏黑蓬亂的頭髮,尖勾鼻子,滾圓而深陷眼睛的臉,像一隻鳥頭縮在鳥巢裏。女的瘦弱身材,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龐上,高挺鼻樑兩邊是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抿着蒼白的薄嘴唇。

這一對奇醜和冷美的組合,在白城街上出現,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挽陳福來,孟白甚至有衣錦還鄉的感覺。

孟白去了曾經工作的小雜貨店,小雜貨店沸騰了,大家都為孟白高興。孟白也照那張幾年前的購物單,幫他們買了東西,依次分發給他們。

小芮說:“好好和你老公過吧,他老和醜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對你好,我們做朋友的也就放心了。去到那邊給我們寫信,以後我還要去香港看你呢。” 小芮的聲音有些哽咽。

陳福來和孟白住在白城最好的招待所裏,到最好的餐廳吃飯,孟白身上的香港時髦時裝,迎來白城女孩子們艷羨的目光。

他們到民政廳去辦理結婚證,辦證的年輕人幫他們辦完一切手續後說:“孟白,你還認得我嗎?”

“你認得我?”

“你在法院離婚時,我也在場啊。我姓張。”

“噢,你好,你好。我說怎麼有點面熟啊。”

“那你辦好結婚手續,是不是要申請去香港啊?”

“是的,我還想求你指點一下我呢。”

“沒問題,能幫,我一定幫你。我們再找個時間談談吧。”

“好,謝謝你。我請你吃飯。”

大紅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結婚證上,陳福來和孟白的照片微笑。

陳福來和孟白經小張的指點迷津,向有關部門提交了孟白去香港定居的申請,然後實行了完全符合中國國情的 “送禮” 這一重要步驟。

人們一邊連聲假意嗔怪,一邊收下禮物,“ 你看,你看,這孩子,你這是幹甚麼,哎呀,嘖嘖……”

不過白城做官的比外地的官員清廉多了,只是 “煙酒” 研究研究就行了。

孟白的快樂日子只限於白天。而晚上 ……

人類的樣貌和身體是由血肉組成,是實質的物體。血肉之軀內卻蘊含精神,因此,無論美麗還是醜陋的人體就具有了文化意義,所以那麼多的裸體成為藝術創作最主要的素材。

身體又由樣貌最先引起注意,醜陋的相貌會令相對較好看的人,本能的產生自衛抗拒的心理。不以貌取人,心靈美更重於外表美,是最冠冕堂皇的空話,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做不到那麼瀟灑了。

陳福來是個好人,但是孟白對陳福來的樣貌和身體卻有不可抑制的厭惡。當夜晚臨近,內心的恐慌也在加增。睡在陳福來的身邊,那伸過來的手,靠過來的身體,那讓人不敢看的眼神,都讓孟白感到恐懼。她像是被追捕的動物,想逃,卻無處逃,也逃不了,這是另一種非人折磨。

辦好一切該辦的,他們回到廣州,在鄉村租了一間小村屋。孟白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受尊重的港商太太,一雪 “北菇雞” 的前恥。

陳福來回香港的日子,是孟白最幸福的日子。到城裏去看電影,逛商店,衣服可不用買,陳福來會從香港帶來,孟白覺得闊太們的生活也不外如是。

陳福來的表妹阿蓮羨慕非常,她經常來找孟白,隔三差五向孟白索求錢和各種東西。孟白覺得厭煩,跟陳福來說起。陳福來怪責阿蓮:“你們要甚麼,就向我要,不要搞住孟白啦!”

一天,阿蓮和她的男朋友進村了。

“你這個白眼狼!” 阿蓮順手打了孟白一個嫉妒加憎恨的耳光。男朋友抱了電視機,阿蓮也掃了一些較值錢的東西,一起憤憤的走了。

申請遞上一年零十一個月後,孟白被通知已經批准到香港定居,在註銷戶口的時候百感交集,拿單程證和陳福來一起到另一個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