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的《冬之旅》(三)

《騙局》(Tauschung)

 

就是這樣,他還是被他的心再騙了一次。他眼前出現了一團跳躍的火光,他滿心歡喜追隨前去,那裡有座溫暖的房子,“靈魂里的愛”就在裏面。一瞬間,幻象消失。至此,青年的心才徹底死了。

 

《路標》 (Der Wegweiser)

他避開大道,避開人群,在荒原里搜尋被雪掩埋的路徑。 “我沒有罪惡,只是愚蠢的熱情,驅我進入荒原。”一個路標就在身旁,指著村莊的方向。“我定要不眠不休的向前,去到一個可以休憩的地方,一個永不能回頭的地方。”讓愚蠢的熱情熄滅吧。

              

《驛站》(Das Wirtshaus)

 

他來到了,這就是那個地方,一個荒涼的墓園。門外卻掛著個綠色的花環,那是個歡迎的標誌,所有疲憊的旅客請進這清涼的旅舍。綠色象徵著生命,在這裡,青年認為“死”比“生”更好。他太疲勞了,衰弱得再也抬不起腳步。

 

“這裡有給我的空餘房間嗎?”回答是,沒有!即使是這裡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連死亡都拒絕了他,他真的被遺棄了。“噢!狠心的旅舍,連你也拒絕我嗎?”只好對手杖說:“既然這樣,親愛的手杖,上路吧,上路吧!”這首歌唱到這裡,真是沉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兩天,我聽了很多的《冬之旅》。某天早上,在街上看到一輛套著兩匹黑馬的馬車,趕車人一襲黑袍,帶著黑色禮帽,那是殯儀館送葬的馬車。馬車上白玫瑰覆蓋的棺材不是孤獨的,向後面望去,親友們的車跟在馬車後面。無論是誰,都不應該在孤獨中死去啊。

 

《勇氣》(Mut)

 

“抖落我面頰上的雪,我的心在我的胸腔里說話,我大聲歌唱。我聽不見心對我說甚麼,我的耳聽不見它。我聽不見那首哀歌,那只是給愚人的哀歌。”

 

《幻日》 (Die Nebensonnen)

 

“我看見天上有三個太陽,你們不是我的太陽,去照耀其他人的面龐吧。兩個太陽最好落下,如果第三個也跟著它們落下的話,我更願意走在黑暗中。” 可能是孤獨,飢寒交迫的原因,青年又產生了幻覺。但是這一次,就算天上出現三個太陽,也不能溫暖他的冷漠,打動他的消沉了。

 

《搖琴的老人》 (Der Leiermann)

青 年一路上都是獨自一人自怨自艾。卻在歌的結尾,遇上了一個跟他同樣被世界遺棄了的人。在那村口,站著一位搖著手搖琴的老人,努力用他凍僵的手指想把琴搖得 更好。他赤腳站在冰雪裡,他討錢的小盤子空了一整天。沒有人看看他,也沒人聽他搖琴。只有狗圍著這位老人咆哮。“陌生的老人,你可願意和我一起,可愿搖琴 為我的歌聲伴奏?”

 

手搖琴是一種搖動把手,奏出樂曲的琴,在歐洲常見到這些窮苦的賣藝人。青年在這老人身上看到自己的未來。最後那句可能是對老人說的,也可能只是青年的心聲。我倒希望他們能結伴而去,至少沒有那麼寂寞。

 

最後這一首,音樂十分美麗動聽。鋼琴部份模仿了手搖琴的有點機械的聲音,一句鋼琴,一句歌唱。仿佛青年和老人的對答,猶如心靈的感應和知音。整首套曲到此結束,只留下傷感唏噓,令人不能自己。

 

舒伯特在朋友的聚會上,充滿感情的唱了他的新作《冬之旅》,並說:“我愛這套歌曲甚於我其它的作品,我花在這些歌上的心血,比其它作品都要多呢……”這首歌里,有舒伯特自己生活和情感的影子。

 

《冬之旅》是首“可怕”的樂曲,人們愛它也正因為這“不可理喻”的原因,我也是《冬之旅》迷。請聽聽這首冬天的生命之歌,除了冰,雪,風暴,您還能聽到更深,更深的意義。



Der Leiermann 搖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