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月光分外明亮

 

 

著名的瑞士心理學家布洛(Edward Bullough 1880-1934)於1912年提出了“心理距離說”。他舉了一個例子:假如有一艘海上遇霧的船,不同的人會從不同的心理出發而看這一現象。正在船上的人會因為擔心危險而只有驚恐的感覺。但是沒有在這艘船上,置身度外的人,這危險與他完全無關,對他有很遠的距離,他會以觀賞的態度,把周圍的霧看作是層半透明的帷幕,是一種美麗的景象。

 

布洛認為距離太近或太遠都會影響美感,不即不離是審美的最佳距離。

 

以前的日子,慢慢向後退去,退去。它們在我們的心中和眼裡,不知甚麼時候悄悄的發生了變化。在當時看來是平凡,單調,簡陋,甚至是心酸,困苦的日子,當時間過了,站在遠處,它們成了可欣賞的事物。它們變成一忽溫暖的氣息,一絲飄忽的味道,一抹純純的顏色。當你想再感覺一下,再嗅嗅,在看清楚時,它美麗的稍縱即逝。

 

常常懷念以前吃過的東西,彷彿再也找不到那樣的味道。其實可能東西是一樣的,只是人變了,感覺變了而已。記得家鄉過年可真有氣氛,而現在大家都在抱怨這氣氛一年淡過一年。

 

以前每到年三十晚,全家人圍着飯桌吃豐盛的團年飯,同時欣賞同樣豐盛的“春節晚會”的電視節目。那快樂時光,就在許多年以前,當穿過羅湖橋,到了彷彿另一個世界的香港後,就一去不復返了,我就再也沒有一大家人圍著吃團年飯和看春晚的時候了。這些有距離的日子,是留在我心裡最溫暖的片段。

 

後來我家從灣仔搬去了離島 – 南丫島。一天,看電視時不經意間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台,正播放一個節目:十幾位中國舞蹈員,隨着民歌高亢的歌聲,跳着大型的民族舞蹈。像喝到了一口濃郁的家鄉風味的熱湯一樣的舒暢,那種久違的味道輕拂心田。

 

後來的幾天,我天天都找這個台看,就是我以前最不喜歡看的新聞節目,那熟悉特有的腔調,讓我前所未有的看得津津有味,那是珠海台。也只是幾天,這個台像它的飄然而來一樣的,飄然而去了。

 

定居英國後,由於網絡資訊的發達,“春晚”又成了熟悉的電視節目,趙本山和小瀋陽都成了我的偶像。第一次看現場“春晚”是在今年(2011),這是全英學生,學者聯誼會舉辦的慶祝春節的大型晚會。

 

這場“春晚”味道正宗地道,舞龍舞獅開場,中國駐英大使講話,學聯主席講話。四位司儀字正腔圓。節目包羅豐富,器樂,歌唱,合唱,魔術,相聲,流行曲,街舞,搖滾樂隊等等。專業音樂家,業餘表演者共聚一台,和台下觀眾共度良宵。

 

當晚最高水準的節目要數青年小提琴演奏家陳佳峰的小提琴獨奏。他分別是維尼亞夫斯基和西貝柳斯等國際小提琴大賽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獲得者,中英音樂家協會的會長。絕對是晚會裡一顆耀眼的明星。

 

他演奏了兩首樂曲,第一首是中國作曲家馬思聰的《思鄉曲》,弦上的鄉愁,清幽婉轉,讓人動容感觸。第二首是西方作曲家克萊斯勒的中國味十足的《中國花鼓》,鏗鏘的和弦,跳躍的碎弓,彷彿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就連中段溫和的長音也充滿着喜悅。兩首風格截然不同的樂曲,表現了海外遊子的思鄉情切。

 

聽陳佳峰的音樂,絕對是享受。雖然有時會想這裡要再加一點爆發力就完美了,但是,聽完之後,又感覺很圓滿無憾,猶如一隻名表,精緻,準確,名貴,這何嘗不是陳佳峰式的風格和特色呢?

 

晚會裡還有其他專業音樂家的表演。女高音歌唱家武赫的美聲,民族相結合的唱出感人的歌曲。

 

雙鋼琴合奏《黃河》氣勢磅礴,波濤洶湧,十分震撼,儘管那些滾滾浪濤般的一連串快速音符中,能聽出來幾個可能彈錯的不太協調的音,但是這麼高難度的樂曲也是難免的,仍不失為一個高水準的節目。

 

看看全場,幾乎都是中國觀眾,再看看身邊被台上的相聲表演和魔術表演逗得開懷大笑的人們,距離彷彿沒有了,多年以前的情景忽然拉回來了,這不正符合布洛所說的不即不離的美學理論嗎?

 

這個冬天雖然很冷,這裡演繹着濃郁的鄉情,故鄉的月光此時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