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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章 一縷溫柔的香氣

 

 

  

 

直到看到周圍熟悉的街道,都不知道怎樣一路回來的。

 

經過炸雞店,招牌上有隻豎着大拇指的雞。人們一廂情願的強加意願於這些可憐的動物們,好像牠們很高興人類來吃牠們的肉和奶,還讓牠們親自代言來標榜,簡直不可理喻。在滿足口腹之欲這一點上,高貴的人類和千古壞蛋大灰狼是沒甚麼區別的。

 

這悲劇式的招牌引起了我悲天憫人的思想,但阻止不了我的飢腸轆轆。還是進去買了一大袋食物,回到我和徐薇薇合租的公寓。



她還沒回來。



拉開客廳的窗簾,然後坐在廚房裡急速吃着炸雞塊,又豪爽的一口氣乾了半杯可樂。

 

人在興奮過度後往往是不斷回味,今天格雷問起了我的父親,關於這個跟我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只是呈現在我的出生證明書上,那個不屬於中國人的長長一串名字。

 

打開頸上掛着的心形項鍊,裡面是一張母親的小小照片。......母親,噢,我心中最溫柔,最私密,最朦朧,宛如一縷溫暖的香氣......

 

聽姨母說,母親是一位迷人的美人兒。長長柔美的黑髮,苗條優雅的體態,永遠穿着粉紅,粉紫,裁剪複雜,綴着花朵,帶蕾絲花邊的衣服。她總是安靜地,淡淡地微笑,很少跟人交談,夢一樣的雙眼總是沉溺在自己的內心世界。

 

我的母親辛維琪,當時是一位藝術學生,有很好的天賦,後來她出國到英國深造。



姨母說:“我當時好羨慕啊!我覺得維琪簡直是上帝最寵愛的天使!家裡人提起她都驕傲極了。”

 

母親留學英國期間,姨母還到英國探望過她。說到這裡,姨母總是帶着笑:“維琪和幾個女孩子住在一起,一向安靜的她完全變了。這位未來的藝術家滿腦子充滿瘋狂念頭,每天都給室友們製造着精彩和驚嚇。任何物件家具,在她的創意發揮下變成了當代藝術品,她經常在宿舍開裝置藝術展覽會。”

 

“有一天,我因為去探望一個鄉下的朋友,回來晚了。”姨母回憶這段往事,臉上漾起笑容: “宿舍的客廳裡沒開燈。咦? 她們都去哪了?忽然我看到一個黑影坐在一角……穿風衣,帶禮帽,手裡還拿着一個煙斗,像是個男人坐在那裡。他沉默的望着我。我當時嚇了一大跳,壯着膽問他:‘先生,你, 你找誰?’接着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甚麼?甚麼約定?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正在我嚇得要死的時候,維琪出現打開燈,啊!原來是她用衣服等雜物做了個假的人形,還捏着嗓子嚇唬人。

 

其他女孩子也都跑出來,笑着......我追着去打她們!”說到這,姨母停頓一下,然後幽幽的說:“那段日子,她快樂極了。”

 

母親的故事接下來是,五年後的一天,她從英國回香港了。

 

“家裡人當這個日子節日一樣的,你的外公和外婆匆忙的在廚房大戰,我和你舅舅開車到機場去接。遠遠的,你母親向我們走來,衣服還是那麼講究,那麼優雅精緻,但是臉色卻死灰死灰的 ...... 她慢慢走來,懷中抱着一個 ......小嬰兒。

 

我和你舅舅都沒說話,我們不知道怎樣開口。你舅舅就接過小嬰兒,我推着行李,我們一直沉默。

 

回到家,你的外婆和外公從廚房裡迎出來,在大家震驚的目光下,維琪慢慢倒下了......

 

家人抬她到臥室的床上,她是那麼瘦弱,像一個孩子。

 

她睡了一天後醒來,吃了外婆煮的粥。我抱過小嬰兒來,她立刻抱在懷裡,不停的流淚,就是不說話。”

 

姨母說,母親像懷着大悲哀,這個大悲哀結晶的小人兒就是我......

 

“你母親病了很久,然後安靜地走了 ...... 她給你取名叫賽琪,是為了讓你賽過她。”

 

“哈!你在家啊,見工見得怎樣?”

 

徐薇薇的高八度嗓音在這時忽然響起來,太不合時宜了!我隨便搪塞了她一句,趕快逃往我的睡房,讓思緒繼續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