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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

第一節  穿越羅湖橋

香港,這個遙遠而獨特的地方。對香港的最初印象,來自於那些砰砰砰,節奏快而熱鬧的香港電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去香港過新生活,雖然這個事實一天天臨近,孟白仍然感到那麼不真實。

陳福來前一天從香港過來,第二天再和孟白從廣州乘火車到了深圳。

羅湖口岸是商業中心,人羣熙來攘往的很是熱鬧。

孟白跟着陳福來排在過關的長隊中,這條長隊蜿蜒向前伸進海關大樓,越過其他不得不止步的人羣,這意味着,隊中任何一員都有着某種殊榮,優越和特權。

有些羨慕的眼光射過來,孟白深深吸一口氣,接受這些注目禮。

進了海關大樓,一位內地海關人員,年輕的臉上帶着些許故作的傲慢,他看看孟白的單程證,又看看本人,然後遞回證件揮揮手。

隨着人流踏上羅湖橋,橋中間的黃線就是分界線,各有兩方的警察把守。這輕輕的一步,孟白覺得簡直是歷史性的跨越。

香港方的海關人員較為親切,動作純熟麻利。

順利過關,搭上去香港的火車。

看着車窗外綠色掩映中的漂亮小樓,陳福來說:現在的鄉下,都蓋起了西班牙別墅,全都是新樓,價錢比城裏便宜很多,空氣和環境又好,所以很多明星啊,外國人啊,都願意住在鄉下。

經過一番轉車,最後來到香港仔的一座舊式樓宇前。

陳福來說:先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我之前一直是單身,所以只租了一間好小的房,條件不好,你先將就一下,等遲些買一間屋給你住。我在這裏住很久了,包租婆對我還不錯。

他們提着行李順着陳舊的樓梯,這叫做唐樓,就是沒有電梯的舊式樓。陳福來解釋着雖然是舊樓,但有的唐樓很漂亮的,有的人專門喜歡住唐樓。

上到三樓,站在兩個對着的鐵閘門中間,陳福來用早就拿在手裏的鑰匙開了左邊的鐵閘,再開一道木門。

門開處,映入眼簾的是深色木家具,木地板,窗下靠牆擺着一大兩小三張黑皮沙發。牆角的神台閃着幽幽的紅光,幾縷繚繞的香霧正從那邊飄來。

中間的方桌圍坐着四個女人在打麻將。看到他們進來,女人們停下手轉過臉來。

啊,回來啦!其中一個胖胖的女人高聲大嗓的說。

陳福來忙說:這是包租婆林太,快叫人啦。

孟白趕快恭敬的說:林太你好,我是孟白,請多關照。

“‘盲
(注1)?哪個盲,哪個八啊?包租婆把孟白的名字聽成了盲八。

女人們唧唧喳喳,發出偷偷的笑聲。

吳孟達的那個孟字,白色的白陳福來解釋說。

包租婆忙說這個名字好得意啊,我們香港沒有人叫這個名字。不過,你這麼靚女,叫甚麼名字都好聽啦。

孟白聽出這話背後的含義,我們香港人 裏並不包括叫諸如此類怪名字的人!孟白第一次對自己的名字感到介懷。

另一個女人說:哇,福來,你太太這麼後生(注2),又靚女,你真有福咯!

遲些再和你們傾(注3),我們先進房啦,我太太有點累。陳福來笑着。

穿過不大的客廳,陳福來的小房間在最裏面。拉開折疊拉門,一張單人雙層床佔據了房間的一半,上層放着陳福來的所有物品,下層是睡覺的地方。一張擺滿雜物,中間擺着電視機的小桌在床對面,桌子旁邊地下放着電飯煲。

我有時隨便煮點飯,飯上放兩條臘腸和幾條青菜,就是一餐了。陳福來說。

包租婆跟進來:單人床你們怎麼睡啊?等一下我的仔回來,讓他在這床裏面加一塊板吧。

在內地,陳福來儼然是一個有錢的港人,原來在香港過的是這樣的生活。

香港給孟白的第一印象,有些始料不及。

第二天,陳福來的表姐請他們喝茶,這是香港人的見面方式之一。

海洋皇宮大酒樓裏坐滿了食客,阿嬸們推着點心車,一邊慢慢經過所有的桌子,一邊念叨着:蝦餃,燒賣,糯米雞......

一位中年女士向他們招手。

表姐在那邊!陳福來拉着孟白過去。

表姐長得一點也不像陳福來,清秀白淨的臉龐帶着貴氣,頭髮熨帖的束在腦後。

你好,表姐!孟白恭敬的說。

噢,乖啦乖啦,請坐請坐。表姐招呼他們坐下,一位侍應拿多兩份菜單過來。

我聽福來說你好後生靚女,但是見到你還是心裏一聲。表姐笑着說。

然後循例問了孟白在大陸做甚麼工作,父母兄弟姐妹都做甚麼。不知甚麼時候,孟白為自己編好了一整套故事,故事裡,她有個完整又完美的家庭,現在從她嘴裏流利的吐出來,連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

看得出表姐越來越喜歡孟白,甚至冷落了陳福來。

首先要找一份工作,生活就會好一點。你看你喜歡做甚麼工作?我女兒在萬寧工作,萬寧屈臣氏是香港兩間最有名的賣日用品和化妝品的公司,我看你就最適合做這樣的工作,我問問我女兒阿雯,看她們公司還請不請人。

我甚麼都願意做的,我的廣東話還可以,像這裏的點心妹,我也願意做。

是嗎?你願意做?好辛苦的噢,早上5 點鐘就要來返工的喔!我問問看!表姐叫來一位男侍應,問這裡請不請人,侍應說:這要去問經理。

這時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點心。

吃吧吃吧,喝完茶,我們去問問經理。還有報紙上也有大把工作,不用擔心。表姐說。

吃完茶,表姐一邊叫侍應,一邊從LV小手袋裏拿出LV錢包。

先前那位男侍應走過來說:太太,那邊那位先生已經幫你們買了單了。

隨着侍應的手看去,旁邊的桌子坐着一位看來40歲左右的先生,他微笑着向他們抬了抬右手。

這怎麼好意思啊!陳福來站起來,向那先生走去。

噢,多謝多謝!表姐和孟白也走過去。

請坐請坐。

等他們坐下來,那位先生說:我姓方,這是我的卡片。說着,給了他們每人一張卡片,卡片上寫着:一方置業發展有限公司,主席方尊尼。

剛才無意中聽到你們的談話,冒犯冒犯。是這位小姐要找工作嗎?我這裡有些工作,不知她願不願意做,她是你們的女兒?

噢,小姓陳,這位是我太太,這位是我表姐。陳福來急忙說。

冒犯冒犯,那真對不起! 方先生忙不迭的道歉。

沒關係!她年輕,我又這麼老,看錯不出奇啦。陳福來接着問: 方生做盛行啊?

我做地產的,陳生呢?

我行船好多年,剛剛退休。我太太剛從內地下來香港,打算先找一份工作,方生有甚麼關照啊?

我的公司正在請職員,如果你太太有興趣,下星期來見見工吧,我和公司經理說一聲。

但是,我甚麼也不懂做喔。孟白擔心的說。

沒關係,會有人來教你,只要你肯學,好快上手的。

我們考慮一下吧。陳福來想了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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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廣東話孟白的發音近似於猛八
2:後生,廣東話年輕的意思

3:傾,廣東話談話,聊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