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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四章 迷惘的中間地帶

 

海是一條飛毯,飛速地載我離去。海是一架巨大的管風琴,悶聲唱着命運之歌。在這浩瀚的天地,我飛往前方,卻不知道前,也不知道後。

哪裡是果木飄香的樂園?哪裡是污穢的泥潭?哪裡是山丘後安謐的憩息之所?哪裡是悔恨,痛苦和犯罪的深淵?這一邊?那一邊?哪一邊?
我疑惑,卻不知道問甚麼問題,我想大喊,又不知道該控訴甚麼?我跌落在神秘,隱晦,模糊的中間地帶。
載我去吧!哪裡都好,就是不要在這中間地帶。

海浪喧騰,馬達呱噪,船上的人卻都沉默着。

 

那位掌船者,臉上的皺紋像是雕刻出來的,花白的亂髮隨風飄舞,表情嚴肅得帶點陰沉,沒想到這位矯健跳上船的人,竟然有點年紀。我認出來了,他是送我來這個島上的那位“鬼渡”,沒有那個嚇人的鬼木船,掌握着現代快艇方向盤的他,多少具備了一點現代感。

 

我的身邊坐着格雷,他沉默不語,嚴峻的凝視着前方。

 

小島越來越遠,終於看不見了,我竟然生出強烈的留戀感。

 

到了一個不知甚麼地方的地方上岸,“鬼渡”在前,格雷鎮後,我就像被押解的犯人。

 

走過海灘,一條蜿蜒小道,帶我們上到半山,一座黑壓壓的宅子出現在面前,門口還豎着For Sale (1) 的牌子。

 

大宅所有的窗戶都用木板釘起來了,茂盛的青藤爬滿外牆。前園雜草野花橫生,到處是倒着的枯樹和枯枝。仰頭向上望去,屋頂沒有了,只剩下一些朽壞的黑木,參差不齊的插向天空,從裡面忽然飛起了漫天的驚鴉。

 

“鬼渡”順手拿掉牌子,然後去開門。

門內是黑幽幽的巨大空間,不遠處,半空飄浮着一張人臉,嚇得我尖叫起來,趕快躲在格雷的身後。
“來,Sage, 認識一下,這是我們的管家Louisa,以後你的生活起居由她安排。”

“我,我要住在這裡......多久?”

格雷沒有回答。
眼睛習慣了一點黑暗,我看清是一位婦人拿着蠟燭站在我們面前。燭光照着她的臉,染過的紅色眉毛,蒼老深陷的眼皮後,露出惑人的綠眼珠。
路易莎開啟沒有血色的唇說:“明天才有水和電,一切都準備好了。”
她慢慢轉身向裡走,黑色長袍,披肩上綴滿的流蘇搖擺着,隊人像兵士一樣隨着這面黑色大旗,隨着首飾叮叮噹噹的節奏行進。
穿過不知哪裡,來到一個空間,第一支蠟燭亮起來了,路易莎手指痙攣地點燃了壁爐上其它蠟燭時,我看到一個可以叫做大廳的地方。
牆壁已經看不出確切的顏色,有一些斑駁脫落的圖畫,看得出帶點情慾的主題。

高高的屋樑上,一盞簡陋無罩的電燈和一些蜘蛛,同時七長八短的吊下來。蜘蛛們正忙碌的工作,它們中最巨大的那隻,悠遊爬上“鬼渡”頭頂。他淡然自若的揮揮手,把巨蛛揮得不知所踪。
“請坐吧。”路易莎顫動着兩腮下垂的皮膚,指了指幾張褪色的木椅子。

我們圍着圈坐下來,燈光射向我對面的格雷陰雲密布的額頭。
Louisa,你先帶小姐去梳洗一下,弄點東西給我們吃。”
“好的,先生。小姐,跟我來。”
跟着路易莎來到後面,浴室裡面有一個很大的圓形浴缸,牆上畫着一些赤裸女人像,難能形容為美色的臉上掛着陰森的快樂。
“浴缸我已經洗乾淨了,我現在去拿熱水給你洗澡,明天我們就一切正常了。”
“我自己去拿水吧。”我怎麼好意思讓年老的女人來服侍我呢?路易莎綠眼睛裡閃過一絲感激。
洗完澡,換上路易莎為我準備的衣服,也是她的品味,長長的深綠色袍子,綴滿流蘇的巨大披肩,我的頭髮還被她梳成兩條長辮子,臥室那個圍着一圈銹的橢圓鏡子裡的影像,更添了復古情調,儼然一位中世紀女子。
飯廳裡燭光糅合着飯菜的熱氣,圍坐在一張破舊木桌子旁,吃着麵包,菜湯和肉腸的人們,態度柔和多了。
Sage, 我帶你到這裡來,不是來度假,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須知道,你也必須跟我一起聯合,我們要在這裡共同開展我們的工作。”
“這就是為甚麼我要跟你來這裡,我想知道真相!然後,我會考慮跟誰聯合。”
“事態嚴重得已經沒有機會給你考慮,你必須跟我聯合,否則我們會同歸於盡。”
這時路易莎和“鬼渡”都退出去,把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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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For Sale 正在售賣